每日雜誌|普及教育 逆轉重西輕中 匯聚本地水墨力量 傳承獨特藝術語言

《水墨新時代系列》之保育篇

香港水墨不斷創新突破,前人奠定基礎功不可沒,惟一眾藝術家逐漸老去,亦未見有專書記錄近代的水墨藝術發展史,文化恐悄然流逝。面對內地新水墨實力強、潛力大的挑戰,有藝術家認為,水墨閱讀門檻高,要普及必須從小教育,亦要集中藝壇力量,多設主題式展覽。國家「十四五」支持香港發展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香港水墨定能作出貢獻,有畫家盼望,港府加以重視水墨,讓此立於傳統、融合西方而演變的本地藝術語言,得以保留承傳。

香港水墨的種子自上世紀50年代萌芽,一眾藝術家承先啟後,使本地藝壇發展得有聲有色,百花齊放。藝術家陳成球指,本地藝術範疇眾多,水墨正是一面代表香港的旗幟。他指,香港水墨影響中國畫潮流,並在國際間展示,足證其獨特之處。

黃孝逵的作品《清水居寫生圖》。
黃孝逵的作品《清水居寫生圖》。

 

香港新水墨的獨有創作模式為全球少見。一直以來,全球藝術家都在尋覓各地獨有的藝術語言。以1950年代,日本藝術家經歷二戰後創立「具體派」為例,早期創作多以表演、大型裝置和即興發揮為主,如足繪、衝破紙張留痕、以電器和燈泡製成服裝等,箇中精神為藝壇帶來衝擊等。

香港現代水墨畫會會長楊國芬認為,香港水墨如出一轍,若然官方了解並珍而重之,整理好各方資料和文件,這種香港文化絕對能夠永遠寫在文化藝術市場,甚至在世界藝術發展史中名留青史。然而,她直言,香港沒有專家研究本地水墨發展,有記載的書籍和網站屈指可數,而一眾1980年代知名的本地水墨泰斗已兩鬢斑白,「他們所保留的珍貴作品和資料文獻,甚或曾經參展的資料、海報和相片,或即將就此消失。」她也說,藝術評論甚少涉獵香港水墨,某程度上窒礙發展。

本港水墨發展放緩,但全國水墨藝術發展從未停步。她提到,中國新水墨在1980年代鼎盛,時至今天,內地藝術家的藝術觀念更是帶領潮流,舉例內地藝術家王天德以香燙勾勒出群山和積雪等意象、張羽摒棄畫筆改用「指印」創作,又如徐冰,其作品《背後的故事》以燈箱呈現山水,以麻繩、樹葉和枯枝構建倒影,「內地新水墨實力強、潛力大,對本地水墨界既是挑戰,亦是危機。」她指,香港藝壇若然繼續分開「新水墨」和「現代水墨」兩條路,對本地水墨發展百害而無一利。

徐冰的作品《背後的故事》看似山水畫,背面卻布滿樹葉和不同顏色的塑膠袋,透過燈光投影形成畫面。
徐冰的作品《背後的故事》看似山水畫,背面卻布滿樹葉和不同顏色的塑膠袋,透過燈光投影形成畫面。

 

徐冰的作品《背後的故事》看似山水畫,背面卻布滿樹葉和不同顏色的塑膠袋,透過燈光投影形成畫面。
徐冰的作品《背後的故事》看似山水畫,背面卻布滿樹葉和不同顏色的塑膠袋,透過燈光投影形成畫面。

 

製造機會沉浸中國藝術

香港水墨要繼續穩步向前,需要更多人認識及參與這門藝術。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副教授、藝術家周晉認為,各方面都需要「再多做一點」。他提到,本地教育過去以西方為主,「需要給他們更多機會了解水墨,有更多關於傳統文化和藝術的視覺經驗。」他亦說,目前香港沒有藝術的專門大學,而據他觀察,不少學生在進入大學後才開始學習書畫,「說明他們在中學的時候,可能沒有這方面的老師,或者老師在美術課程不太側重這一塊。」

千禧後水墨畫家魏舍椏是其中一例,她指,自己的中國畫生涯始於大學時期,回想高中修讀視覺藝術科時,課程一直側重西畫,未有令人全面浸潤在中國藝術當中。她認為,不少人對水墨感興趣,卻未能進階學習,「可否為有興趣的人提供深入的講座,讓他們有討論、欣賞和體驗的機會?」

周晉坦言,本港過去教授中國藝術的老師和課程偏少,中大近年開辦相關碩士課程,獲不少中小學教師報讀,「希望這些教師有經驗之後,再幫助年輕學生。」他強調,教育資源值得投入更多,「更廣泛地讓年輕人熟悉傳統文化,他們對水墨的興趣會多一點。要潛移默化有難度,需要長期一步一步地做。」

楊國芬與其作品《鷹眼山水》(一)及(二)。
楊國芬與其作品《鷹眼山水》(一)及(二)。

 

閱讀門檻高 常設展邊睇邊學

普及化需要從小教育,惟不少人認為傳統國畫的閱讀門檻高,新水墨抽象難明。魏舍椏說,水墨畫跟中國哲學一樣,講求「意在言外」,觀眾或要對中國文化和思想有一定認知,才會明白。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學院助理教授、水墨畫家邱榮豐舉例,不懂水墨的人欣賞齊白石的作品,會覺得像小孩畫作,但懂得看的人,就會知道其功力深厚,「水墨是一門很慢的藝術,觀眾亦要懂得很多知識,提升個人修養。」

邱直言,審美需要培育,卻亦難以教育,難在解釋和說明。他舉例,普遍人認為字體秀麗就是懂得書法,惟作為藝術家,寫靚字只是「技術好」,跟藝術無關。他說,過去一直引導學生放遠目光,不要單純瀏覽網上資源,但香港水墨藝術家數目少,更多是業餘畫家,「當業餘多於專業,他們又不斷宣傳和辦展覽,市民誤以為那些才是好作品,審美觀也因而改變。」

藝術家何紀嵐指,去圖書館做資料搜集以外,前往不同展覽看畫、請教不同的人,才能學得更多。他建議,市民可以去拍賣展欣賞大師級作品,「比較過就知道哪些是好,慢慢會看得出分別。」其父何百里亦指,觀眾欣賞水墨畫並非單從視覺,而是要對藝術家有一點認識,「香港應該要有『傳奇』的常設展覽,介紹由香港開埠以來的藝術家,仿古派、嶺南畫派,水墨運動到現在,可以定期換畫,但當中的精神、香港脈絡,要交代得好,讓市民和旅客都看到香港藝術的演變。」

康文署與深圳市前沿藝穗藝術中心共同籌劃「水墨異重奏」展覽,匯聚9位香港及內地藝術家以水墨為題創作。
康文署與深圳市前沿藝穗藝術中心共同籌劃「水墨異重奏」展覽,匯聚9位香港及內地藝術家以水墨為題創作。

 

國家「十四五」支持香港發展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香港水墨定能作出貢獻。不過,藝術家黃孝逵不諱言,香港仍以西方文化為主流,從水墨藝術家的角度而言,感覺受到「歧視」,又指要達至中外交流,本身需要計劃,「應該拿出東方學到的東西,而非西方的,不然就不是真正的交流,只是內部循環而已。」

本地評選展覽有助發展推廣

他指出,扶持水墨發展不光是提供些資助,更重要有具體的行動,包括引導性的工作。他提到,香港應是中國唯一一個沒有本地畫家評選的展覽,「內地所有城市都有自己的展覽,每年辦一次評出名次,評委一般是有些成就的評論家或者藝術家,眼光較高,評出來的作品有表率作用。這種無形中的教育推廣,我認為很重要。」他盼望,港府加以重視水墨,讓此本地獨有的藝術語言,得以保留承傳。

由林天行及趙志軍策展的《香港水墨新時代》展覽,是中華文化節的項目之一。
由林天行及趙志軍策展的《香港水墨新時代》展覽,是中華文化節的項目之一。

 

冀獲官方支持 令水墨可持續發展

今年本港首辦中華文化節,除此以外,香港屢有民間力量籌組水墨展覽,甚或有水墨畫家互相為對方策展。有藝術家盼望,能夠得到官方支持,得以扶持後學,令香港水墨可持續地發展。

今年4月,香港現代水墨畫會會長楊國芬義務為水墨畫家徐子雄的個人畫展策展。她分享,策展的工作繁複,背後要做許多研究,「我們把他自1980年代至今的作品也研究一番,最終把其作品分為3個時期,重新追溯到其作品為何有後續的發展。」她指,對一個藝術家而言,有人幫助自己研究和整理資料,看到自己昔日的發展過程,是一個重要的小總結。但她直言,這種工作不應該由民間去做,「我只不過是一個藝壇小角色,不可以讓年老藝術家就這樣老去。」

她笑言,籌募資金租用場地舉辦展覽,「捱」得辛苦,希望官方為香港水墨界花心力,作出支援。而要香港水墨有更長遠發展,楊國芬盼業界多關顧後輩發展,「沒有下層藝術家幫忙支撐,上層不可能去到這樣的高度。」她認為,當業界更用心培育新人,後輩有機會快速向上流,令香港水墨可持續地流傳後世,「屆時世界各地的人都會明白,為何我們的新水墨能長久發展。」

畫家教導後學 強調授基本技法

水墨畫家教導後學,強調以基本功為本,再讓學生自行深入鑽研,創出獨有風格。

畫齡約5年的年輕水墨畫家魏舍椏分享,作為初學者,學習過程會擔心古典技法成為創作的「負擔」,「希望可去蕪存菁地保留前人所相信的理念,並勇於打破過時的概念。」她坦言,現時創作仍感迷茫,正在探索不同東西。

學生揣摩鑽研創個人風格

水墨畫家蔡海鷹指,教授傳統山水畫時,會分拆成山、水、樹、石、雲五個「專科」,逐一向學生示範,讓他們慢慢吸收。他直言,講課時要抽離,千萬不能教學生個人技法,而是要教基本功,讓學生自行揣摩。

陳成球亦指,後學從未習畫並不要緊,「如有太深的國畫背景,或會被技法纏繞,走不出來。」他指,部分學生眷戀傳統技巧,甚或只追隨老師的步伐,未能調節思維,故教授基本技法後,會籲學生深入鑽研,做出跟初學不同的東西,「用技法表現內心,變成自己獨有的課題。」

每日雜誌組

《水墨新時代系列》

根源篇:每日雜誌|先承國畫韻味 後啟獨特意象 香港水墨穿古新中外

演變篇:每日雜誌|技法百花齊放 融合AI書法平面設計 「後水墨時代」求變創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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